美迈斯竞争季刊（2025年春季）

我们很高兴推出第二期中文版《美迈斯竞争季刊》，为您呈现美国和欧盟反垄断执法机构的最新工作重点和政策动向。您也可點擊這裏，閱讀本文的繁體中文版。

在美国篇中，我们探讨了第二届特朗普政府就反垄断执法机构的关键职位的任命；介绍了拜登政府最后一段时间一系列的执法活动；探讨了最新的并购执法（包括Kroger-Albertsons并购案决定）；介绍了科技巨头和算法定价案件的进展（包括谷歌搜索案的救济措施建议）；以及其他相关内容。

在欧洲篇中，我们探讨了有关欧盟委员会对低于申报门槛交易的管辖权的重要澄清，以及就此类交易管辖权的新做法；介绍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案件的最新动态，包括涉及商业诋毁行为的创新案件；并讨论了足球反垄断案件的进展。

美国

新政府的反垄断执法机构

联邦贸易委员会（“FTC”）提名：

Andrew Ferguson，主席：12月10日，特朗普总统宣布提名FTC委员Andrew Ferguson出任FTC主席，并表示“Andrew在遏制科技巨头的内容审查，维护言论自由方面成绩斐然……”。在担任FTC委员期间，Ferguson撰写了多个重要的反对意见和同意意见，包括其认为FTC的竞业禁止禁令违宪的反对意见，以及在Welsh Carson和解案中的同意意见。他在后者中强调，FTC在并购执法中“没有理由给予私募股权特殊待遇”。Ferguson此前曾担任弗吉尼亚州副总检察长，并在谷歌广告技术案中代表弗吉尼亚州及其他州份。

Ferguson 于1月20日正式出任FTC主席，其承诺，将“结束前政府对美国社会的损害，并……迎来美国企业、劳动者和消费者的黄金时代”。

Mark Meador，委员：12月10日，特朗普总统宣布将提名Mark Meador出任FTC委员。Mark Meador之前曾担任犹他州共和党参议员Mike Lee的反垄断与竞争政策事务副首席法律顾问，并曾在FTC和司法部反垄断局任职，且拥有丰富的律所执业经验。在接受《美国时刻》的采访时，Meador预测“在集中度高的行业且消费者高度不满的情况下”，反垄断监管将会加强。2024年7月，Meador发表了一篇专栏文章，称赞拜登政府期间反垄断局对Live Nation提起的诉讼，并认为要求公司分拆的决定是“反垄断执法机构的唯一选择”。

司法部提名：

Pam Bondi，司法部长： 11月21日，特朗普总统宣布提名前佛罗里达州总检察长Pam Bondi出任美国司法部部长。在担任佛罗里达州总检察长期间，Bondi主导或参与了多起反垄断案件，包括司法部阻止Anthem-Cigna并购、Aetna-Humana并购以及美国航空-全美航空并购的诉讼。此外，在她的推动下，佛罗里达州还参与了司法部针对苹果公司电子书定价和谷歌互联网搜索地位的诉讼，以及FTC对Facebook的垄断诉讼。在Bondi的领导下，佛罗里达州连同其他35个州对一家英国制药公司提起反垄断诉讼，指控其采取反竞争商业行为阻碍仿制药进入市场。Bondi还发起了对家禽行业价格操纵的调查。作为司法部长，Bondi将接手几起备受瞩目的未决反垄断案件，包括谷歌搜索案的救济措施决定阶段。在1月15日的提名确认听证会上，Bondi承诺反垄断执法将是其作为司法部长的工作重点。

Abigail “Gail” Slater，反垄断局助理司法部长：12月4日，特朗普总统宣布提名前FTC官员及特朗普政府经济顾问Gail Slater出任下一届反垄断局助理司法部长。特朗普总统在宣布提名时表示，“科技巨头多年来肆无忌惮地遏制我们最具创新性行业内的竞争。正如我们所知，它们滥用市场力量损害广大美国民众以及小型科技公司的利益！我为我们在第一届任期内打击此类滥用行为所取得的成就感到骄傲。Gail将领导司法部反垄断团队，继续这项任务”。

Gail Slater曾在政府及私营行业担任各种职务。在副总统万斯作为参议员时，Slater曾担任他的经济政策顾问。此前，她曾在特朗普总统第一任期的国家经济委员会担任高级技术政策顾问。她职业生涯早期在FTC工作了十年，包括担任民主党委员Julie Brill的法律顾问。她还在私营行业工作过，曾任互联网协会（一个代表领先互联网企业的贸易协会）的总法律顾问、福克斯公司高级副总裁和Roku副总裁。Slater曾撰写多篇关于“标准必要专利”进口禁令、网络中立性、谷歌搜索垄断案、司法部苹果公司电子书案、联邦通信委员会反垄断权限等相关主题的评论文章。

在Slater等待参议院确认期间，Omeed Assefi将担任反垄断局临时负责人。Assefi此前是反垄断局刑事检察官，并曾在特朗普政府第一届任期内的白宫法律顾问办公室和司法部民权司任职。据公开报道，Assefi向反垄断局工作人员发表了简短的视频讲话，承诺在他的监督下，“绝不会放松”反垄断执法力度。

即将离任政府的政策声明

尽管遭到了（将在特朗普新政府中继续任职的）共和党委员Ferguson和Melissa Holyoak的反对，FTC仍在拜登政府任期的最后阶段发布了几份新的指导文件和政策调整，这些措施未来的实施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同时，司法部在拜登总统任期的最后阶段也显得很忙碌。

指导和政策声明

12月11日，FTC与司法部联合撤回了《竞争者之间合作行为之反垄断指南》，指出该指南未能充分体现反垄断司法的最新发展，存在设定缺乏法律依据的安全港的风险，并且“不能应对现代企业合并以及日新月异的技术（如人工智能）、算法定价模型、纵向整合和滚动并购对竞争的影响”。共和党委员Ferguson和Holyoak均对此表示反对，认为在新政府即将上任之际撤回该政策不妥。Holyoak指出，在未提供任何替代方案的情况下撤回指南“让企业面临极大的不确定性” 。

1月14日，FTC发布政策声明，认为“在涉及独立承包商和零工劳动者劳动报酬或工作条件问题时，组织集体谈判活动并不违反反垄断法”。Ferguson对此提出反对意见，指出拜登-哈里斯政府时期的FTC委员会在特朗普总统就职前夕采取的行动“将被废止”。

司法部也发布新的指导意见，对其关于《反垄断刑事调查中的企业合规体系评估》的声明进行修订。该指导意见旨在帮助检察官在做出起诉决定和量刑建议时对企业反垄断合规体系的有效性进行评估。新修订强调人工智能和算法定价等新技术可能具有削弱和加强反垄断合规体系的双重影响；在企业管理结构的各个层面建立“合规文化”的重要性；以及公司内部保密举报机制的必要性。

价格歧视诉讼

12月12日，FTC对酒类经销商Southern Glazer’s Wine and Spirits提起诉讼，指控其违反《罗宾逊-帕特曼法案》的价格歧视禁令，向小企业收取高于大型连锁店的价格。尽管FTC在过去25年内未曾依据该法案提起诉讼，私人原告曾尝试提起价格歧视诉讼，但成功案例寥寥无几。此次诉讼决定遭到FTC委员Ferguson和Holyoak的反对。Ferguson在其反对意见中指出，《罗宾逊-帕特曼法案》“因难以与法院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适用于其他反垄断法律的以消费者利益最大化为核心目标的‘竞争’原则保持一致，而饱受批评”。但他更关注该法案在这个特定案件中的适用，认为：“我们实施该法案应服务广大公众的利益，且仅提起胜诉可能性较高的案件。而本案并未满足这两个条件”。

1月17日，FTC对百事公司提起类似诉讼，指控其向某大型零售商提供优于其他零售商的优惠条件。该诉讼同样遭到Holyoak委员和Ferguson委员的强烈反对。Holyoak直言，这是她在委员会任职期间所见到的 “最糟糕的案件”。Ferguson则在反对意见中批评该诉讼“缺乏证据”，仅是为了迎合“[民主党]党内部分派别要求恢复《罗宾逊-帕特曼法案》的政治诉求”，并严厉指责此举是对“美国人民……的背叛”。

HSR法案执法动态

“抢跑”：1月7日，FTC命令石油生产商XCL、Verdun和EP支付560万美元，对其违反《哈特-斯科特-罗迪诺法案》（“HSR法案”）非法从事并购前协同行为的指控进行和解，这是美国反垄断机构针对“抢跑”行为开出的最高罚单。相关指控源于Verdun和XCL拟收购EP的交易。FTC指控称，收购协议“允许XCL和Verdun在交易交割前对EP日常业务活动的重大事项施加管理和决策控制”，包括叫停EP原定的钻探和开发活动、管理EP的客户合同，以及为EP客户制定价格。

未遵守HSR申报要求：1月14日，反垄断局对KKR提起诉讼，指控其在至少16笔交易中未能遵守HSR法案的并购前申报要求。指控内容包括篡改HSR申报文件、遗漏法定申报材料，以及完全未进行HSR申报等违法行为。据司法部的消息，KKR相关违法行为可能面临最高超过6.5亿美元的罚款。

并购执法

医疗保健案：11月12日，司法部提起诉讼，阻止联合健康集团以33亿美元收购家庭健康服务提供商Amedisys，马里兰州、伊利诺伊州、新泽西州和纽约州的总检察长加入了该诉讼。诉状指控该并购交易将导致全美前三大家庭健康和临终关怀服务提供商中的两家合二为一，从而削弱市场竞争，影响数百万选择在家中度过最后时光的“最脆弱”患者的福祉。诉状指出，联合健康集团计划收购全美第二大家庭健康和临终关怀服务提供商，并将其并入联合健康集团于2023年以54亿美元收购的第三大家庭健康和临终关怀服务提供商LHC集团。司法部认为，该并购交易在全美数百个地方市场推定为非法。此外，诉状称该交易将削弱提供家庭健康和临终关怀服务的熟练护士劳动力市场中的竞争。司法部认为他们因Amedisys和联合健康集团的竞争而获得更好的工资和其他就业条件。诉状还质疑了联合健康集团提出的救济措施，认为将数百个独立市场上的“资产大杂烩”剥离给面临财务和质量挑战的VitalCaring无法“弥补并购交易所导致的竞争强度损失”，也无法解决在上百个地方市场或熟练护士劳动力市场竞争的损失。司法部还认为Amedisys违反了HSR法案，在调查期间未能遵守司法部的第二次文件及信息请求。

超市案：在一项备受关注的裁决中，俄勒冈州联邦地区法院于12月10日批准了FTC的初步禁令请求，阻止Kroger以246亿美元收购Albertsons。法院驳回了双方提出的剥离某些门店给C&S的救济措施，认为“有充分证据表明，剥离规模不足以实现与合并后公司的充分竞争，并且结构上将显著不利于C&S参与市场竞争”。正如我们在之前的《竞争季刊》中所述，FTC于2024年2月对这两家公司提起诉讼，试图阻止拟议的合并，理由是合并将减少超市及大型商店市场的竞争，并影响超市工会劳动力市场的竞争。

商务旅行管理案：司法部于1月10日提起诉讼，阻止美国运通以5.7亿美元收购CWT Holdings。代理助理检察长Doha Mekki表示，合并将“进一步巩固一个本已高度集中的市场，该市场仅存少数几家竞争对手能够满足客户大规模旅行管理服务的需求”。

床垫案：德克萨斯南区联邦地区法院于1月31日驳回FTC为阻止床垫制造商Tempur Sealy与专业床垫零售商Mattress Firm合并的初步禁令请求。法院不认同FTC提出的2,000美元以上高端床垫市场的界定，指出“仅以价格区间界定市场的方法是武断的”。法院认定“并无公认的行业标准将‘高端’床垫界定为2,000美元及以上的床垫”，也没有与所谓的高端床垫市场相关的“特定特征及用途”、独特客户或专业供应商。尽管法院认同FTC的观点，即合并后的公司将有能力和动机通过不在Mattress Firm商店销售竞争对手的床垫品牌来封锁竞争对手，但法院认为封锁风险不大，原因在于Tempur Sealy的竞争对手仍有众多其他分销渠道。该裁决延续了政府在地区法院纵向合并异议案中的连败战绩。美迈斯合伙人Sergei Zaslavsky在2023年曾撰文《纵向合并执法：何去何从？》对该问题进行了探讨。

技术与平台

谷歌搜索案：在于2024年8月裁定谷歌非法维持其在通用搜索服务和通用搜索文字广告市场上的垄断地位后，该案进入了救济措施裁决阶段。司法部于2024年11月20日提交了判决建议，其中最引人关注的是要求谷歌剥离Chrome浏览器的建议。此外，司法部还提出其他一系列救济措施，包括禁止谷歌向第三方支付费用以换取谷歌成为搜索引擎默认选项，禁止将谷歌的搜索引擎与其他谷歌产品捆绑或混合，禁止利用任何谷歌所有或运营的资产实现对谷歌搜索产品的优待，并要求谷歌通过提供特定数据和信息来帮助竞争对手的搜索引擎等。

谷歌表示将对垄断裁决提出上诉，同时也提出更为保守的救济方案（给予安卓合作伙伴更大的灵活性，可不获得谷歌搜索、Chrome浏览器和Gemini助理的授权，可预装竞争对手的搜索引擎、浏览器、生成式AI聊天机器人；以及与浏览器开发商之间将谷歌设为默认浏览器的协议可每年终止）。谷歌还指出，严苛的救济措施可能会抑制创新和竞争，特别是在缺乏证据表明谷歌的市场份额源于不当行为的情况下，此类措施尤其不恰当。

Mehta法官在案件管理会议上表示，AI技术进步对搜索市场的影响将在法院评估潜在救济措施时被重点考量。救济措施建议相关证据听证会定于4月22日开始。

谷歌广告技术堆叠案：11月25日，弗吉尼亚东区联邦地区法院的Leonie Brinkema法官主持了司法部垄断案的结案陈词。正如我们在之前的《竞争季刊》中所述，该案的核心争议在于谷歌是否通过实施一系列的收购及所谓的自我优待技术垄断用于连接在线广告商和网站发布商的广告技术堆叠。结案陈词中的一个争议焦点是市场界定。司法部主张，即使广告交易平台是一个双边平台，在线广告商和网站发布商使用的工具也应被视为不同市场；而谷歌则认为，帮助广告商和发布商匹配的各种技术属于同一双边市场的一部分。Brinkema法官的裁决预计将阐明俄亥俄州诉美国运通公司（Amex）案是否适用于帮助平台参与者进行匹配的工具，该案要求多边交易平台案的原告证明在将平台各边考虑在内的净反竞争效果。

Meta案：11月13日，James Boasberg法官驳回了Meta对FTC诉讼的简易判决动议，该诉讼涉及Meta早前完成的Instagram和WhatsApp收购案。Boasberg法官认定，FTC已提供足够证据证明个人社交网络服务是一个独立市场，并且Meta非法维持其市场垄断地位，因此案件必须进入审理阶段。但他同时指出“ FTC面临着在严峻的审判中能否成功证明其主张的难题”。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存在争议），法院认为在涉及收购潜在竞争对手的垄断案中，原告不必证明反竞争效果以价格上升、产量下降或质量下降等形式存在。“ 当垄断企业收购竞争对手时，即使该竞争对手尚处于早期发展阶段，也会产生一个可反驳的推定，即，该交易具有反竞争性”。目前尚不清楚该裁决是否会促使监管机构更多地依据垄断法而非并购法对收购新兴竞争对手的交易提出异议。该案审判定于4月14日开始。

算法定价案：12月4日，华盛顿西区联邦地区法院在Duffy诉Yardi案中驳回了被告的撤诉动议。该案由承租人集体提起，指控十家多户住宅单元的所有权人或运营人使用Yardi系统的物业管理软件工具协同制定租金价格。正如我们在之前的《竞争季刊》中所述，司法部和FTC在该案等案件中提交了利益声明，主张即使竞争对手保留偏离算法推荐价格的某些权利，将定价的关键部分交由共享算法可构成本身违法行为。 Yardi案的法院支持反垄断机构的立场，认定不同业主“为了能够提高租金而接受交换其商业敏感信息的建议”，即使并未完全遵循算法推荐的价格，亦足以构成本身违法的价格操纵。Yardi案的裁决与Gibson案和RealPage案的裁决形成了鲜明对比。在Gibson案中，法院驳回了涉及拉斯维加斯大道酒店的算法定价操纵指控；在（美迈斯提供辩护的）RealPage案中，法院驳回了学生住房诉讼，裁决允许多户住房主张依据合理原则（涉及对促进竞争效果与反竞争效果的衡量）继续进行，而非根据更有利于原告的本身违法原则。这些司法分歧突显了此类案件的新颖性（以及不同案件的事实差异）；显然，司法界尚未就此类案件的裁判标准达成共识。

12月6日，定价软件制造商RealPage宣布，司法部“已结束对多户租赁住房行业定价行为的刑事调查”。我们在上一期报道的司法部民事诉讼仍在进行中，司法部于1月7日修订了诉状，新增对多家大型业主的指控，称其涉嫌参与“通过共同定价算法使用彼此的竞争敏感信息来设定租金的阴谋。”

国会和各州执法机构的反垄断行动

广告联合抵制调查：11月21日，德克萨斯州总检察长Ken Paxton宣布对世界广告主联合会（WFA）展开调查，该调查是对广告商是否协同拒绝在特定社交媒体平台投放广告的调查的一部分。

Paxton指出，尽管“企业可自由选择何时何地投放广告，但如果企业之间存在共谋行为，可能会损害市场竞争，并可能违反《1983年德克萨斯自由企业和反垄断法》”。

ESG倡议：12月20日，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致函60多家资产管理公司，称其“发现证据表明这些金融机构涉嫌违反美国反垄断法，与气候活动人士共谋……集体制定并执行左翼环境、社会和治理（ESG）相关目标”。

广告联合抵制及涉及ESG和多元、公平与包容（DEI）倡议的协议预计将成为新一届政府反垄断执法的重点关注领域。

欧洲

并购执法

“比较有可能”损害竞争但是不会形成或加强市场支配地位的并购：10月4日，欧盟最高法院维持了欧盟委员会于2019年6月作出的决定，禁止蒂森克虏伯（thyssenkrupp）与塔塔钢铁（Tata Steel）设立合资企业。该判决确认了欧盟委员会并购执法权力中的两项重要内容，这也曾是法院在2023年CK Telecom案判决中的焦点：首先，当欧盟委员会认为交易“比较有可能”（“ more likely than not”）对有效竞争造成重大妨碍时，其有权决定禁止该交易，而无需证明妨碍竞争的“概率很大”（“strong probability”）。其次，在所谓的“gap cases”（即交易既不形成或加强市场支配地位也不会增加协同可能性）中，如交易消除了一个重要的竞争力量，欧盟委员会可禁止该交易。为此，欧盟委员会只需证明交易一方对竞争过程的影响超过其市场份额等类似指标所能说明的程度，也不必证明交易双方是特别紧密的竞争对手。

继Illumina/GRAIL交易后的第22条转介机制：《欧盟并购条例》第22条允许欧盟成员国请求欧盟委员会审查未达到该条例规定的营业额门槛的并购交易。9月，法院判决撤销欧盟委员会禁止Illumina收购GRAIL的决定，认为欧盟委员会不当使用了第22条项下的转介机制，将未达到欧盟成员国国内管辖门槛的交易纳入审查范围。之后，欧盟委员会于12月初撤回了其2021年3月发布的《第22条指引》。但正如我们上一期所预见的，第22条转介机制并未完全被排除，多个成员国近期推出了其自身的特别主动审查权（即有权审查低于申报门槛的并购交易），将此前根据传统的营业额申报门槛规则无需申报的交易纳入第22条的审查范围。一个令人瞩目的例子是，意大利竞争监管机构在利用其最新的主动审查权行使对英伟达拟收购Run:ai交易的管辖权后，于10月下旬将该交易转交欧盟委员会。尽管欧盟委员会认为该交易将对英伟达和Run:ai均开展业务的市场上的竞争产生显著影响并据此接受了转介，该案最终于12月20日获得无条件的第一阶段批准。

滥用市场力量

利用“等效竞争者测试”证明排他性滥用：10月下旬，欧盟法院对旷日持久的英特尔反垄断案作出最终判决，宣布撤销欧盟委员会2009年因该芯片制造商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而对其处以10亿欧元罚款的决定。该案的核心问题是：欧盟委员会是否合理运用了“等效竞争者”（“as efficient competitor”）测试来证明英特尔的忠诚折扣具有滥用性和非法性。该测试容易受到可竞争需求（“contestable share of demand”）、成本基准等相关参数细微变化的影响。法院认为这意味着欧盟委员会在运用该测试时需特别谨慎，尤其是当被告提供了详细的分析来反驳滥用指控时。欧盟委员会曾主张推定排他性折扣本身即具有反竞争性，但法院对此并不认同。相反，法院认为欧盟委员会并未充分证明其评估依据充分，并指出若能使用所有可获得的数据，“等效竞争者”测试的结果可能会不同。

数据收集和捆绑销售行为：11月，在经过五年的调查后，欧盟委员会就Meta 分类广告业务相关行为对其处以7.98亿欧元的罚款。具体而言，欧盟委员会认为Meta将其Facebook Marketplace服务的使用与其个人社交网络Facebook捆绑在一起，从而使Facebook Marketplace获得相较于竞争对手更大的分销优势。此外，欧盟委员会指出，Meta还对希望在其平台上投放广告的分类广告服务商竞争对手施加某些交易条件，以便Meta能够使用其他广告商生成的广告相关数据，从而使Facebook Marketplace受益。欧盟委员会认为这些交易条件是不公平的，并构成市场力量的滥用。该案让人联想到德国联邦卡特尔局（Bundeskartellamt）在2019年认定Facebook在收集、合并和使用用户账户中的数据时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并据此对Facebook的用户数据处理作出限制的决定。在Meta撤回其在杜塞尔多夫高级地区法院的上诉后，该案于2024年10月结案。

滥用专利制度及诋毁竞争对手的策略：欧盟委员会在10月决定对制药公司Teva处以4.63亿欧元的罚款，理由是其滥用专利制度并通过系统性地诋毁竞争对手，阻碍价格更低的多发性硬化症药物进入市场。在专利方面，Teva被认定通过提交分阶段专利申请，人为延长其重磅药物Copaxone的活性药物成分—醋酸格拉替雷（glatiramer acetate）即将到期的专利保护， 并围绕Copaxone的生产工艺和剂量方案布局了一系列次级专利。欧盟委员会指出Teva利用这些专利获得临时禁令，但在相关专利面临撤销风险时，策略性地撤回这些专利。 这避免了正式的专利无效裁决，使专利挑战者无法利用判例来主张其他专利无效，迫使Teva的竞争对手必须对每一项专利分别发起挑战。欧盟委员会还指控Teva通过联系医生、医疗报销决策者等关键利益相关方，散布关于竞争药品安全性、疗效及其与Copaxone治疗等效性的虚假和误导性信息，从而诋毁竞争对手。该案的决定为欧盟委员会首次因企业诋毁竞争对手而作出的罚款决定。该案与近期结案的Vifor案相似。在Vifor案中，该公司作出了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承诺，承诺纠正并消除此前传播的可能具有误导性的信息的影响后，欧盟委员会决定结案。

反垄断与足球

美好的运动及其反竞争的转会制度：在未能阻止竞争性赛事欧洲超级联赛成立后不到一年，国际足球联合会（FIFA）在欧盟法院再度遭遇败诉。10月，法院裁定FIFA的转会制度违反了欧盟的劳动力自由流动权（《欧洲联盟运作条约》第45条）和竞争法（第101条）。法院认定，FIFA《球员地位和转会规则》中的若干条款通过设定不成比例的经济和授权处罚，有效限制球员在合同期内更换俱乐部的能力以及足球俱乐部竞争已签约球员的能力。法院将这些限制比作足球俱乐部之间的“互不挖角协议”，并指出其偏离了“合同法的基本机制”（如获得违约赔偿的权利）。法院认为，这些基本机制足以保护足球俱乐部的利益，同时不会对球员招募中的竞争造成过度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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